他說這話的時候, 宋菁就站在他身側, 懷裏抱著一本書。

立默淡淡地瞥了眼她手裏的書，雖然燈光昏暗導致她看不清書名，但她依然能輕松猜到那是信息學競賽的書。

她經常在陸慕溢的書桌上看到這本書，所以印象很深刻。

那本厚厚的書化身成一把尖銳的刀, 瞬間就刺穿了立默此刻脆弱的心臟。

立默的心裏泛起陣陣澀意。

她別開頭輕輕吸了下鼻子, 對陸慕溢和宋菁兩人視若無睹, 裝作沒聽見陸慕溢剛才說的話，微微側了側身子, 往八班的教室走。

走廊燈光昏暗, 立默的表情隱在陰暗裏，又處於下課時間, 走廊上人來人往，她吸鼻子的聲音也被淹沒在吵鬧聲中。

陸慕溢看不清立默的表情，只是覺得她可能不太想理他, 倒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勁。

他抓住她的手腕, 讓她停住腳步, 話裏帶著笑：“以後就是文科女神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立默低低垂著眼, 仍舊沒理他, 微微用力把他的手甩開，徑直走回教室。

陸慕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，“這是怎麽了？”

宋菁微笑著看著剛才發生的一切，“可能班裏有什麽急事吧。”

陸慕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

“走吧，去找何飛老師問競賽題。”宋菁說。

陸慕溢擡手摸了摸後頸, 煩躁地“嘖”了聲，對她說：“你去吧，我先回教室了。”

“啊？”宋菁沒太反應過來。

陸慕溢掃了她一眼，沒再說什麽，徑直走回三班。

宋菁：“……”

真任性啊。

她好不容易才把這位大爺請出來一起去問題，都走到辦公室門口了，他說回教室就回教室？

之後的晚自習，立默一直心不在焉的，來自各方面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裏回蕩著。

“選文科吧，你文科那麽好！”

“你的理科成績一直在上升，未來是什麽樣誰都說不清楚。”

“以後就是文科女神了。”

“你不和我們一起讀理科嗎？”

……

其實她很清楚自己在糾結什麽。

選文科就代表選擇了前途，選理科就代表著……選擇了陸慕溢。

從十歲那年陸慕溢跑來救她時，她就一直把陸慕溢所處的位置當做目的地，把他當做她的明燈，她的月亮。

做任何事的原因和目的都是他。

現在，她還要這麽任性嗎？

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，放學鈴聲就在耳畔響起。

她第一次覺得鈴聲是如此的刺耳。

莫名地有點害怕面對陸慕溢。

立默慢條斯理地收拾著書本。

夏悟之的聲音從後門處傳來：“默姐，快出來啊！”

她這才稍微加快了點速度收拾。

立默背著書包走出教室，下意識地看了眼周圍。

陸慕溢右肩靠在門口旁邊的墻上，左肩掛著書包，左手虛握著一條書包帶，一條腿站直，一條腿微微往後曲著，表情隱在陰暗裏，看不清楚。

獨獨能感受到那雙眼裏透著打量的目光。

立默不自然地把視線移到夏悟之身上，催促道：“走吧。”

“好嘞。”夏悟之應道。

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。

夏悟之又開始莫名其妙地被兩人夾在中間了。

無論他往哪走，都逃不出這個尷尬的位置。

算了算了，走中間就走中間吧。

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，試著打開話閘：“默姐，你準備選文科還是理科啊？”

夏悟之同學很好地用實際行動證實了自己擁有“哪壺不開提哪壺”的奇葩技能。

立默楞了下，而後用談論天氣般輕松的語氣回答：“看心情。”

旁邊的陸慕溢眼神一凝，沒忍住，開口道：“這麽隨便，還不如扔硬幣決定。”

語氣裏帶著隱忍的怒意。

立默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，把手伸到夏悟之面前，語氣吊兒郎當的：“悟兒，給默姐一個硬幣扔扔，讓默姐看看老天爺怎麽說。”

夏悟之看了看立默，又看了看陸慕溢，無奈道：“你倆又怎麽了？”

身旁的兩人異口同聲地答：“沒怎麽。”

“……”

俗話說得好，三人行必有一燈泡。

夏悟之覺得自己這個燈泡需要返廠檢修了。

他和陸慕溢、立默在大院門口分別後，整個人都松了口氣。

陸慕溢和立默一起往陸家所在的房子走。

見立默一直低著頭，陸慕溢把頭轉向與她相反的方向，抿了抿唇，不自然地開口道：“對不起。”

立默腳步一頓，不可思議地看向他，思索片刻，問：“為什麽要給我說對不起？”

陸慕溢深吸一口氣平覆情緒，把頭轉了回來，但依舊沒有看立默，他說：“昨天我不該單方面和你冷戰。”

立默緩緩地眨了眨眼，消化著他話裏的信息。

他昨天果然是在和她冷戰啊。

她問：“那你昨天為什麽和我冷戰啊？”

陸慕溢用舌頭頂了頂後牙槽，像是豁出去了般，說：“因為你和其他男生扳手腕。”

立默不解地皺了皺眉，“可是我有說晚上回家和你扳手腕呀。”

陸慕溢：“……”

這事兒沒法說清楚了。

立默見他很無奈，揚了揚嘴角，笑著說：“你送我AD鈣的時候，我就已經沒關系啦！”

陸慕溢怔了怔，垂眸看她，聲音微啞：“那你晚自習課間為什麽不理我？”

立默對他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，踮起腳，擡起手揉了揉他的短發，說話的聲音很是溫柔：“陸狗，乖啦。”

下一刻她就收回了手，繃直了嘴角，加快速度往前走。

對陸慕溢的問題避而不答。

而陸慕溢卻依舊呆呆地站在原地，臉上的紅色以極快的速度擴張著。

驀地，他擡起手，學著立默剛才的方式，揉了揉自己的頭。

觸感完全不同，沒有那種被電流擊中的感覺。

他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頭。

天啊，他在幹什麽？

跟他媽個瘋子一樣。

良久之後，他又舔著唇無聲地笑了下。

傻兮兮地蹦蹦跳跳進了家。

周六下午，立默照常去盧氏道館練跆拳道。

因為心裏有煩人的心事，她踢腿的每一下都極其用力，像是想要將心中所有的燥熱都甩出去一樣。

練了一個小時後，她到休息區去喝水，厲澄坐在那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。

“怎麽了？默默又遇到什麽煩心事了？”他問。

立默把水瓶放在一旁，在他的身邊坐下，隨意地用紙巾擦了下頭上的汗，說：“師兄，我們現在要進行文理分科的選擇了。”

厲澄挑眉，柔聲問：“很犯難？”

立默毫不猶豫地點點頭，“快煩死我了。”

厲澄略微思索了一會兒，問：“你糾結的點在哪裏？”

立默答得很快，語氣裏帶著點沮喪：“綜合所有條件考慮，我都應該選文科，可是我……還挺想選理科的。”

“害怕嗎？”厲澄問。

立默不解，“害怕什麽？”

厲澄勾了勾唇，緩緩道：“害怕選了理科後，成績不夠理想，前途變得渺茫。”

立默皺著眉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後，對上厲澄帶著笑意的目光，很堅定地回答道：“不害怕。”

一點都不害怕。

既然選了理科，那她一定會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努力學習它。

努力追趕上陸慕溢的步伐。

她一直都相信努力的意義。

至於前途，她真的從來沒考慮過這件事。

再不濟，以後跟她師父一樣開個道館就好了，反正她有自己的小金庫，做什麽都有資本。

“那不就行了？”厲澄暢快地笑出了聲，“選理科，聽從你自己內心的聲音。”

立默豁然開朗，眼裏的光瞬間亮了好幾分，連日來積在心裏的陰霾也瞬間散去。

她激動地握住厲澄的胳膊，狠狠地晃動著，“師兄，你太棒了！”

厲澄嘴角的笑容加深，故作謙虛道：“低調低調。”

驀地，他似是想起了什麽，問：“我記得你之前向我抱怨過數理化很難，怎麽現在反倒想選理科？”

立默松開手，害羞地笑了笑，說：“這是一個秘密。”

厲澄略帶深意地看著立默，不過分秒便看穿了她的心思，心裏微微作痛。

立默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，自顧自地說：“師兄，你忘啦？最開始學跆拳道的時候我也總是在你面前抱怨好累好痛苦，可不還是堅持到現在嗎？”

厲澄輕笑一聲，“沒忘。”

怎麽會忘呢。

她從小就是這麽陽光積極的女孩兒啊。

但是他倒是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。

當年，最早被送到這裏來的，是那個男孩。

她是跟著那個男孩來到這的。

周日晚上，陸慕溢去教室找郭文實問點事。

談話中途，王楊妍拿著一沓紙進辦公室。

郭文實笑著打趣：“王老師，你們班分科情況怎麽樣啊？”

王楊妍看了眼郭文實，又看了眼郭文實身邊的陸慕溢，回答道：“只有幾個女生選文科。郭老師，你們班呢？”

郭文實：“有四個。”

雖然C中的文科實力非常強，但是每年讀文科的學生還是比理科少了一大截。

“讓我來認真數數。”王楊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辦公桌，頗有一副要大幹一場的架勢。

她是年輕女老師，做事的效率一向高。

辦公室的老師總是會互相交流一下各班的情況，也總是會談論一下年級上比較出名的學生。

立默因為她的文科成績已經變成了這類人。

王楊妍整理著文理分科意向表，突然擡起頭來看向陸慕溢，說：“陸慕溢，沒想到你表妹文科成績這麽好，竟然真的選了理科。是不是你這個當表哥的給她做了心靈導師啊？”

打掃清潔那天立默在八班給那群男生說陸慕溢是她哥後，王楊妍從八班男生口中偶然得知，也開始把他們當成表兄妹。

郭文實有點疑惑，“陸慕溢的表妹？誰啊？”

王楊妍眨眨眼，“就我們班的立默啊。”

郭文實突然笑了，“怪不得這倆孩子關系這麽好，之前我還擔心呢……”

陸慕溢全身一僵。

她，選了理科？

為什麽他不知道？

神他媽心靈導師。

去他媽的表兄妹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#好了今天默默吃醋了#

#每次都被無視的宋菁也太可憐了吧#

#夏·專業電燈泡·悟之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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